他们身上，人性不好的地方和好的地方并存。

郑楠父母两边亲戚多，人多了，闲言碎语也就多了。郑楠不是没听过，也不是没怨过。但母亲不让她同人吵，说那都是亲戚，断不了，以后说不定还有需要人家帮衬的地方。郑楠也知道这是事实，越小的地方，像她们这样全是女人的人家得小心提防别受人家欺负，也就越需要有亲戚的帮衬。她家的亲戚虽然会算计她们，但不会欺负得太狠，有时候又愿意拉她们一把，只是一把，都已经很了不起。就是母亲那边，舅舅家也有舅妈管着舅舅，不肯让舅舅多掏钱接济她的姐姐。然而郑楠也没法怪舅妈，都是小地方的人，人人能吃到的粮不多，多抢一点，家里人也能多吃一口。舅妈得为自己的孩子打算，郑楠小时候不舒服，长大了也无可奈何地理解。但舅妈不肯归不肯，每次见面却又很惦记郑楠和妹妹的学习，不忘鼓励她们上进，叮嘱她们要记得母亲的恩典，记得长大了要回报她们。郑楠过了十六岁，过年陪母亲回娘家串门，有亲戚看郑楠长开，劝她早点找个男人嫁了，这样她有了男人，是别人家的女人，也好给母亲减轻负担。这话给郑楠舅妈听见，她舅妈那张嘴，刻薄得厉害。她年轻时候也是个柔柔弱弱的，年纪大了，嫁了人，长成鱼眼珠——可有哪个人生来就是鱼眼珠？难道人人不知珍珠可贵，价格几何，反倒希望自己生来就是鱼眼珠，长成个鱼眼珠？

郑楠舅妈那张刀子嘴，天生，后养，其实也没什么分别，那张刀子嘴就是为她，为她的孩子长得。那嘴一张，说出的每句话都似锋利的刀，舅妈下狠心的时候，那些刀子能在毒里再浸过一回。郑楠舅妈说话阴阳怪气，夹枪带棒，气得劝郑楠嫁人的亲戚鼻子都歪了，差点吵起来。但吵归吵，大家都还是亲戚，就这点关系，能让大家假装忘了前天的不和，第二天仍旧装作没事人，还能坐在一起吃吃喝喝，开着玩笑。

郑楠也不知道那亲戚到底是好心，还是没安好心，这一切都是说不清楚道不明，但那亲戚也是从实际出发。她那村子里，就是初中早恋混在一起，没领结婚证生下两叁个孩子，等一到年纪出去打工的，也有很多。通过考上大学走出村子的例子有，但早早放弃学业混日子的人也有，说不好他们是否想过人生的未来是什么样的，也许他们不是没想过，只是日子，生活，这类词对他们就是这样了，过一天算一天，是他们能看到的未来。许多人年纪轻轻，不到二十，就得为养家糊口奔波，他们尽是被现实拖着勉强往前走。早恋，结婚，这在那边都是寻常事。那亲戚说觉得两个女儿也是拖累母亲，也是真的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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