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收我的银子,我思来索去,觉得也不算吃亏,就让他代笔了。
我是曲州新垣人,爹娘去得早,一双弟妹也在灾年没了,十五岁那年我随同乡入行伍,三十岁有幸得将军赏识进入黑月,一晃便是十年。将军待我很好,看中我识路的本事,让我肩负信使的职责。只是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他。
我的前半生好像过得很长、很累,但细细说来竟也就这些了。
来到绥清后,我将你托付给你杨姨照顾。隔壁村的小串子不知听了谁嚼舌根,追着你问你为什么没有爹娘,又说你不是老秦家的亲孙女。你哭着跑来问过我,我毫无准备、只觉得知晓真相的你已与我疏远,没能好好回答你的问题。这件事阿翁记了很久,那之后很多次想同你说起,却又觉得无法开口,这才拖到今日。
九叶,你永远是阿翁的亲亲孙女,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。将军于我有恩,但我不想让你卷入邱家的命运,这才是我让你远离督护的真正原因。离开居巢的路是那样漫长,走得人快要发疯,每当我觉得精疲力竭、想要寻死的时候,是你给了阿翁活下去的勇气。如果没有你,我可能走不出那座大山。
我后悔背井离乡,后悔没能捞起那支信筒,后悔背弃黑月的这些年如此不光彩地活着。
但我从未后悔过救起你。
你是阿翁的太阳、月亮、所有会发光的东西。见着时想、不见时更想,想着你的每一天,我都觉得自己浑身是劲,再苦的活、再远的路、再难赚的银子,都不算什么了。
所以九叶,我的乖孙女,将来不论我是否还能陪在你身边,你都要好好地活、用力地活,用你自个的方法活。
泪水滚落在信纸上,犹如她的心被打湿起皱。
这铁燕其实一直挂在西厢房檐下,如哨般的燕子嘴却朝着北方,北风还未起的时候,它便安静蜷缩在檐下阴影中,也不怪她先前出入听风堂数次也没有注意到。